本文來(Come)源：《半月談》2019年第8期

作(Do)者：劉燕舞（作(Do)者系武漢大(Big)學社會學系副教授；武漢大(Big)學中國(Country)鄉村治理研究中心夏柱智、史源淵對本文部分調查資料的(Of)收集也有貢獻

當下，不(No)少地方正在(Exist)轟轟烈烈地推進村莊人(People)居環境整治攻堅戰，其中，“廁所革命”是重中之重。“廁所革命”的(Of)初衷非常好，如果能夠順利地将農村原有的(Of)露天茅坑、非露天茅房以(By)及不(No)環保的(Of)旱廁一(One)律拆掉，改建成新的(Of)室内抽水廁所，善莫大(Big)焉。因爲(For)“方便”雖是日常瑣事，但并非小事。

不(No)過，在(Exist)調查中發現，一(One)些地方在(Exist)推行這(This)一(One)政策時(Hour)，既盲動，又冒進，不(No)僅老問題沒解決，還可能帶來(Come)新問題。這(This)主要(Want)包括資金來(Come)源問題、設計問題和(And)後期運營管理問題等。

資金缺乏保障，寄希望于(At)“鄉賢”

根據調查，一(One)些地方隻知道要(Want)在(Exist)規定的(Of)時(Hour)間内拆掉“有礙觀瞻”和(And)“不(No)夠環保”的(Of)廁所，但對于(At)拆掉後建設新的(Of)公廁或改建農戶“戶廁”的(Of)資金需求卻普遍估計不(No)足。有的(Of)地方戲言“先動手，再伸手，不(No)空手”。

據了解，改廁資金由省市級政府“以(By)獎代補”出(Out)一(One)部分，基層政府以(By)縣爲(For)主配套一(One)部分。“配套”出(Out)自何處？不(No)少基層政府寄希望于(At)“鄉賢”能夠捐助解決。

這(This)顯然不(No)切實際。新建公廁，保守估計，每棟需5萬至10萬元。在(Exist)中西部地區，由于(At)居住分散，一(One)個(Indivual)村民小組需要(Want)新建不(No)止一(One)個(Indivual)公廁，才能解決拆掉現有茅廁後的(Of)“方便”問題。以(By)此估算，每個(Indivual)行政村所需資金可能在(Exist)100萬元以(By)上。

即使是改“戶廁”，戶均成本也在(Exist)1000～2000元不(No)等，有些地方因爲(For)難度大(Big)甚至所需更多。

例如，2019年3月在(Exist)中部某村調查發現，該村13組，僅改“戶廁”一(One)項，全組26戶就需投入約10萬元。

如此巨量的(Of)投入，有多少地方政府可以(By)保證财政兜底？如果把主要(Want)的(Of)希望寄托在(Exist)“鄉賢”身上，很可能打錯了算盤。想讓“鄉賢”回鄉搞小産權房開發，他(He)們的(Of)積極性是有的(Of)，想讓他(He)們回鄉建公共廁所，除極少數人(People)願意外，大(Big)部分人(People)指望不(No)上。

因此，在(Exist)當前轟轟烈烈的(Of)廁所革命進程中，如果不(No)審慎穩妥地估計資金保障問題，其結果很可能是新的(Of)公廁沒建成，或者“戶廁”改了個(Indivual)半拉子，原來(Come)的(Of)茅坑也沒有了。屆時(Hour)，村民到(Arrive)哪裏上廁所？

設計與管理不(No)當，也易誘發矛盾

即使資金來(Come)源有保障，改廁是否就可高枕無憂？答案是否定的(Of)，首先設計就是一(One)個(Indivual)容易扯皮的(Of)事。

例如，廁所的(Of)遠近安排，各家各戶都希望新建公廁既不(No)離自家太近，又不(No)離自家太遠。太近了，家裏臭，或者信禁忌，誰也不(No)願意自家對着廁所；太遠了，跑不(No)過去的(Of)時(Hour)候，屎尿就可能掉褲裆裏了，怎可能不(No)遭村民罵？

又如，廁所水源的(Of)保障、排污的(Of)處理等，也需要(Want)有更完善的(Of)考慮。2019年3月在(Exist)中部部分鄉鎮調查發現，這(This)些地區廁所水源依托山區自流水，一(One)旦天旱，沖水廁所面臨無水可用(Use)的(Of)風險；同時(Hour)農村沒有排污的(Of)下水管道，廁所污水無非是排往田間地頭或河流，如此一(One)來(Come)又易造成新的(Of)污染，或者引發農戶之間的(Of)矛盾。

此外，一(One)些改“戶廁”的(Of)農戶，老人(People)不(No)願意出(Out)自籌部分的(Of)錢，讓工作(Do)人(People)員跟子女要(Want)，子女以(By)外出(Out)務工不(No)需要(Want)使用(Use)家裏廁所爲(For)由，也不(No)願意出(Out)錢。此類瑣細問題影響卻不(No)小。

據2019年4月初對中部一(One)個(Indivual)村的(Of)統計，涉及上述各種問題而不(No)願改廁的(Of)農戶共有近100戶，占全部需要(Want)改廁農戶的(Of)20.1%。

除了設計問題，後續管理維護也需有所安排。例如，廁所的(Of)衛生(Born)誰來(Come)負責？疏通工作(Do)誰來(Come)管理？廁所産生(Born)的(Of)垃圾誰來(Come)清運？廁所的(Of)水電費用(Use)誰來(Come)負擔？這(This)些問題不(No)解決，即使廁所建起來(Come)，最終也會淪爲(For)擺設，甚至成爲(For)新的(Of)污染源。

老年人(People)和(And)貧困戶最受傷？

更嚴重的(Of)是，如拆建廁所銜接不(No)好，弱勢群體受傷最深。

一(One)般來(Come)說，在(Exist)農村有兩類弱勢群體需要(Want)舊式茅廁解決“方便”問題：一(One)類是老年人(People)，一(One)類是貧困戶。年輕人(People)和(And)非貧困戶多在(Exist)新建住宅或翻新房屋時(Hour)就設計了室内沖水廁所，所以(By)，拆不(No)拆舊茅廁，建不(No)建新公廁，對他(He)們沒多大(Big)影響。但是，對于(At)貧困戶和(And)老年人(People)來(Come)說，情況則完全不(No)同。

例如，2018年4月2日調查了一(One)個(Indivual)村民小組，一(One)共18戶人(People)家，需要(Want)被拆掉且已經被拆掉茅廁的(Of)有10戶。被拆掉的(Of)10戶裏，有4戶自己家裏建有室内沖水廁所，剩下的(Of)6戶則由2戶貧困戶和(And)4戶老年人(People)組成，他(He)們需要(Want)依靠新建的(Of)公共廁所解決“方便”問題。

老人(People)們反映，晚上起來(Come)夜解，需要(Want)走到(Arrive)公共廁所，不(No)僅不(No)方便，還存在(Exist)安全隐患。特别是，碰到(Arrive)惡劣天氣時(Hour)，萬一(One)摔倒責任算誰的(Of)？

還有一(One)些地方，舊茅廁拆了，新公廁還沒建，甚至什麽時(Hour)候能建得成也是未知數。這(This)樣有的(Of)老人(People)需要(Want)借鄰居廁所用(Use)，十分不(No)便。

“廁所革命”需穩妥審慎推進

一(One)句話，小廁所背後是大(Big)民生(Born)，“廁所革命”應審慎穩妥推進。事情既需要(Want)做，又不(No)能簡單粗暴地做。具體來(Come)說，推進中要(Want)具備底線思維、平衡思維和(And)可持續發展思維。

第一(One)，地方政府需要(Want)充分估計資金來(Come)源保障問題，要(Want)有底線思維。在(Exist)資金來(Come)源保障上，目标當然是多方籌措，但底線是地方财政要(Want)能夠兜底，在(Exist)此基礎上，再寄望于(At)各種社會力量。否則，如果籌措不(No)到(Arrive)資金，财政又無法兜底，冒進莽撞地拆掉農民廁所後，就沒有退路，可能帶來(Come)新的(Of)社會矛盾。

第二，公廁設計上要(Want)科學合理，要(Want)有平衡思維。首先，要(Want)平衡各利益主體對公廁的(Of)需求表達，重點照顧老弱病殘和(And)貧困戶。其次，要(Want)平衡環保和(And)有機、傳統與現代的(Of)需求。建沖水廁所是方向，但也不(No)能一(One)沖了之。要(Want)考慮到(Arrive)農戶在(Exist)農業生(Born)産中對農家有機肥的(Of)使用(Use)需求，不(No)能新建了公廁後，農戶還得花錢從市場上去買農家肥，從而增加農民負擔。

第三，公廁運營管理上，要(Want)有可持續發展思維。要(Want)想辦法通過低成本管理實現高福利如廁。建議強化公廁的(Of)公共性和(And)公益性，通過理事會等平台教育、動員農民輪流義務管理，弱化其等靠要(Want)思想，惟如此，方能使農村公廁低成本、可持續地發揮作(Do)用(Use)